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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KEMON

Loving You Tonight-9

*FGO

*黑白贞

*标题只是歌名而已

*这个月应该无了




在文字的末尾署名确实是她的习惯。

这是我通过论证得到的结论。


我对她说过的话多少产生了些许效果,之后的日子我有时会得到一些由她发布的任务。

我通过数量可观的便条了解到她的时间究竟花在什么上面,我的学校似乎相当仰赖这位年轻的教授,工作日除了上课和开会就是去外校交流教学经验。这位教授登记在学校网页上的年龄也不过大我七岁而已,我无法判断这样的日程安排对于她来说是否负担过重,我自然没听过她抱怨,闹钟验证的她的体力也并未表示抗议,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去自讨没趣地反驳。

我有时候去帮忙带那只幻想生物去散步,有时候绕道去买一些调料和日用品,有时候也会给除我以外的,她的学生批改作业。她布置的作业量如她所言不算很多,大部分她的学生似乎也很听话,我拿到的那些不说字迹工整,至少全部填满了,她偶尔会在某些学生的卷子上贴些便条,告诉我该如何批改乱涂和代写的作业,我则听进去一半,然后给那些卷子多扣五分。

她的每张便条都有落款,右下角有个专门的区域摆放她的名字,贴在家里的和我收到的短信一致,而摆在文件上的则会扩充全名,她所撰写的所有单词都工整规矩,每个字母都一板一眼,而与陌生的刻痕相悖的是末尾的印笺,落在我拇指上沿的名字是细长的连笔,斜体字熟稔地靠在一起,墨迹游弋。


那个习惯和我一样。



我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会在牵着狗散步的时候遇见她,白色的大狗发泄精力的路线和她下班的路口重合。我总是在生长月桂的铺路石尽头看到熟悉的人影,路灯下她的呼吸氤氲出模糊的雾气,我稍微加快速度,在暖橘色的围栏边缘停下,然后松开手中的绳子任由那只狗去扑她的手。


她的发顶染着细碎盈盈的光,我偶尔透过细微的灰尘去看她的笑容,然后移开目光。


她总是走完最后几步路来到我的面前,然后递给我一个纸杯,在冬季的夜晚待了一阵,我的指尖要多花两秒才能感受到热度,残留在纸杯外侧的温度来自她的手,也来自溶解少量砂糖的红茶。我有的时候会在纸杯上找到某个店员撰写的标签,干涸的黑色在夜晚有些难以辨认,连同她这么做的目的。

曾有一次我不算疑惑地问她学校的食堂到底营业到晚上几点,教授很快理解我的意图,然后含混地告诉我那是其他同事顺便帮她买的,意料之中的回答我无意点破,只是想过既然她有时间绕路为什么没时间遛狗。


最后我选择沉默。我接过红茶时偶尔会碰到她的手,即使感觉迟钝,我仍能在那一瞬间捕捉到她略高于我的体温,这姑且算作理由。



而我最常做的大概就是帮她去文学的老师那里收发资料,那位老师的教学任务显然繁复冗杂,我从没见过黑眼圈从他脸上退场,文件柜里永远塞满各种材料与厚度的纸张,他的办公桌上甚至有专门圈养咖啡的牧场,很难不让人认为他会在某个日子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去见上帝。不过即使如此那位老师的态度仍然相当认真,我总是从他那里拿到一叠标满批注的稿件,我偶尔会扫一眼,即使是标点符号的用法他也会煞有介事地注明。

拿到文件之后我多半直接放在家里的餐桌上,我没打算进她的房间,所以选择家里最为显眼的地方。而有时我进门的瞬间就能听到留声机播放的歌声,于是选择拿着文件前往自己的房间,她确实很喜欢那台机器,也会在我出门的时候靠着落地窗读书,不过时间也只到我递给她文件袋为止。


她收到文件后会往我的拦截信箱发一封短信,点开之后是简短的感谢和她的签名,郑重又多余。



十一月的第三周,我第四次走进那位老师的办公室,拿到教授拜托我的资料准备离开,教我文学的老师不知道是终于回过神来,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要闲聊,他在我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叫住了我,然后这么问:

“是她拜托你来的吗?”


.............你知道我是第四次来拿资料吗?


“..........她给我的便条还在我的口袋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只是觉得很难得。”


........看来那个家伙的不对劲还是有人察觉。


我用沉默附和,他似乎满意,于是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下一句:

“如果冒犯到你是我的错,不过我还是想确认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


真是个好问题。

我挑眉看他。

看来这人需要配新的眼睛了。

我如此评价。


我本来懒得回答,但他的表情还算认真,而且他毕竟是我的老师,于是叹了口气:

“她是我的——”


我的答案忽然卡住了。

我本来想更加理所当然地给予他结论,那个回复音节简短,我在书本和电视上见过许多次,同时也早就承认了它是唯一的答案。但它成为定义之前拦住了我的喉咙,向我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的名字只差一个单词,和她的身高相差无几,和她的声音频率接近,和她的步距相当,甚至拥有相同的血型。

所以她是我的血亲。


她给予我温暖的容身之所,坦然的关怀和轻巧的笑容,而我给予回报,将不算坦率的感情揉成一团,想也不想地全部塞进她手里,强行让她收下。

所以我是她的——


啊,是这样。


“我是她的家人。”

最后我如此回答。




任教文学的老师自然听懂了我的回答,他再次点头,然后不知为何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跟着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她是你姐姐?”


什么鬼话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我简短的人生所收集的,用于否认的所有字句争先恐后地挤进大脑,向我抗议落进耳朵的荒谬结语。

但反驳的话语没能转达,我体内的血液大概有一半在这个瞬间涌上脸颊,另一半则冲进心脏,我的大脑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喉咙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房间内的温度直逼盛夏,我的背脊窜出汗水,我机械地重复摊开再握拳的动作,但我不知道理由。


无法思考,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最后让我回过神来的是电话铃声,连分辨它是否来自我的手机都直接放弃,我在铃声响起的第三秒就干脆地逃离了办公室。




眼前出现了一个少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冷水壶。


这是当我重新开始辨认视线内的一切时出现在我眼前的物品,跟着我发现那个壶是家里的东西,于是我因这个结论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客厅。

我的脑中暂时没能形成怎样的感想,于是我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体温和心跳,恢复正常的热度和频率让多少有些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我松了口气,用手边那个还挂着水珠的玻璃杯倒了一杯热水,磨磨蹭蹭地来到沙发前坐下。那只狗的垫子挪到了电视边,它的主人正趴在上面休息,看到我之后敷衍地摇了摇尾巴没动,我没空理会,掏出手机确认通知栏,没有未接来电。

我总算放心,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玻璃震动的声响略有些刺耳。我靠上柔软的沙发,开始思考自己动摇的理由。


只不过我思考的是我为何没能干脆地否认。


在老师的话语出口的瞬间我就意识到自己显然低估了“家人”这个单词的外延,这个温和的词语之下是太多显而易见的借口,即使我花费漫长的旅程抵达道路的尽头,可那依旧不是终点。

在听到那不算问题的叙述之后,我身体的反射似乎在第一时间让我回绝这个提示,可以用于抗辩的条款装订成册,适用于搪塞的回复亦亟待挑选,但即使如此,我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是因为我前一秒才承认了自己是教授的家人?还是因为生理上的资料足够以那位老师说出的词语总结?


我的大脑再度浮现出那个过分亲昵的称呼,脸上的温度随之上升,我赶忙喝了一口水,在冬季的空气里迅速变凉的液体淌过我的喉咙,让我恢复冷静。


我尝试着端详那位老师的提案,简单的字母构成的量尺测算的距离实在太短,也实在离我太近,就像此刻不在现场的另一位当事人。


【离我太近】

我忽然发现了别的事情。


那位教授擅自决定退掉我的宿舍的时候,我其实没有生气。


我指尖微动。


在她多少有些故意地让我和她一起睡的时候,在她自顾自地打开落地窗坐到我身边的时候,在她没有询问就把我拉到麦当劳的时候,在她没有交给我房间钥匙的时候,甚至是在我出门时她使用我房间的时候,无论哪一次,我都没有生气。


无奈、慌乱、在意、焦躁、不满,只有这样而已。

早在我认同自己是她的家人之前,我其实一次都没有生过她的气。


“.......哈...”

原来我早就默许了她的靠近。


原来我并非想要拒绝,其实我早就承认,只是还没准备好而已。


即使知道这是正确结论,我仍旧觉得羞耻,手中的杯子空了,于是我起身去倒水,我靠近餐桌,拿起冷水壶倒了半杯,然后一饮而尽。


[所以她是你姐姐?]

那个问题在我眼前浮现。


干脆试试看吧。


大概是过度赤裸的真相让我思维涣散,也可能是冰冷的水让我冻结了残存的理智,最终我决定破罐破摔。


“————”

我试着摆出口型,但是没能发出声音。


握住玻璃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我大概打算再来一次。


“————————”

....................................


我直接倒了一整杯水直接灌进胃里。


“.................姐——”“Alter?”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的背脊猛地一抖,手里的玻璃杯摔在了桌上。


“额,怎么了吗?”响声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心。

“没有,杯子太滑了,你的资料放在沙发上了。”

我含混地挤出敷衍,过于微妙的时机让我再度心跳加速,我无暇判断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放弃端详她的表情,更不想去看她的脸,在简单的对话过后,我就自顾自地躲进房间。




不过是在【家人】根系上延伸出细小的枝条,也不过是寻求一个更为恰当的定义去概括我和她之间的航程,我却用尽全力去铺陈腹稿,绞尽脑汁地修正发音。

这其中的原因我还来不及分析。




12月17日,圣诞节假期的前一周,我收到了一封寄给教授的信。

黄色的信封摸上去很薄,信封上有两行字,一行是寄件人的名字,另一张则是建筑物的名称,类似人名的拼写后面多了一个词汇,是孤儿院。

我从信箱里拿出那个信封的时候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到底握住了什么,于是皱起眉头,并非想要拆开窥探,只是我在想是否要交给她。


我在那个时候触上了她的过去。


孤儿院这个词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少好印象,我的母亲曾不止一次说过要把我扔进去,在儿时我本来真的以为那只是纯粹的发泄,而我此刻手中握住的却是真实存在的佐证。

我站在信箱前看着那个信封,略显幼稚的笔迹大概来自孤儿院里的哪个儿童,蓝色的字体拼出教授的名字,并不附带她的姓。


这么看她应该经常收到来自那个地方的信件,我略微放心。


认可了这个结果,我把手里的东西带进大门,教授坐在沙发上帮狗梳毛,小型的格里芬一边摇尾巴一边露出肚皮,看上去十分习惯她的动作。

我走到她身边,把手里其他的信件放到茶几上,跟着把那个黄色的信封递到她的眼前,她愣了一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接过,然后在我面前拆封,两张信纸被她抽出,她默不作声地读。


她表情平静,呼吸平稳,没有叫我回避,只是默默地看。

耳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直到她读完我都没有去看那封信。


“唔......Alter,”花了两分钟抵达最后一行,她把信纸折好塞进袋子,然后开口问我,“圣诞节的时候你有安排吗?”

“............在家睡觉。”

“恩......”她似乎在犹豫什么,并没有专心听我的话,“我记得学校是放假三天的。”

“.......是又怎么样?”

“要出趟门吗?”

这算是我听过最突兀模糊的邀请,我甚至不知道它的时效是今天还是下周。

“去这里?”我的手指戳了戳信封上的孤儿院名称,然后问她。

“恩恩,我每年圣诞节都回去,今年.....Alter想去看看吗?”

她顿了顿才说出后半句,我看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绯色,但蓝色的眼睛里没有多少期待,她目光闪烁,注意力集中于手中的纸,右手似乎多用了些力气,虎口边上的行线稍稍偏移。


......是在紧张?


我产生了些微的疑问。


似乎是察觉了我的注视,她抬起头望向我,我下意识地移开目光,酝酿合适的答复。


我咀嚼了自己此刻的心情,同时思考她眼中没有期待的原因,我眼前的人似乎一早做好准备我会拒绝,可既然初次又何必开口问我,又何必紧张?


“............那狗怎么办?”我想了想,然后这么问。

“之前平安夜的早上会送到附近的宠物店托管,今年的话晚上就回来。”

她的语速很快,似乎一早想好了回复。

“你今年圣诞节不在那里过?”

“今年想和Alter一起。”


【想和我一起】

我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句型。


“..........我不喜欢小孩子。”

“........这样吗,”她的语气很轻,“我不知道这个,真是抱——”

“所以晚上早点回来。”


客厅里安静了好一阵,我没有等到她的反应。


...........?


我略有些奇怪,于是转去看她,而似乎她为此等待许久,视线交汇的瞬间她便露出笑容,然后伸出手拉住我即将后退的衣角。


她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牵住而已,可我动弹不得。


“Alter,”她念了一遍我的名字,“谢谢你。”


她身上的香皂味道渗进我的手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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